突破器捐困境 生物技術或為曙光:向逝者借來的愛 《生死接線員》

撰文記者 楊傑名
日期2019-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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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視5月推出全新醫療劇劇《生死接線員》,主要演員左起;邱震瀚、李杏、單承矩、曾少宗、劉倩妏。(撰文/楊傑名 劇照/公共電視提供)

公共電視台繼上月播出《我們與惡的距離》並大獲好評後,再度推出臺灣首部「器捐移植協調師」的職人劇《生死接線員》,從他們的角度觀察,器官移植除了醫學技術上的困難外,也再再煎熬著捐贈者、受贈者及其家屬的內心。面對現今的器官勸募困難,許多患者苦等不到器官,是否有其他方法能突破器捐困境?

根據財團法人器官捐贈移植登錄中心(下稱器捐中心)統計,截至今年1月27日止,臺灣有效等候接受器官移植病人共有9,622人,其中等候眼角膜者823人;等候腎臟者7,426人;等候肝臟者1,107人。

然而,去年大體器捐人數為327人,相較等待器官人數約僅有1/30。若以案例數來計算,完成移植的前三名分別為眼角膜537例、腎臟181例及肝臟90例(詳見表一),雖然有機會讓889位受贈者獲得重生,卻還有太多患者仍等不到器官。

健保署長兼器捐中心董事長李伯璋認為,要提升大體器官來源,站在第一線勸募器官的「器捐移植協調師」(下稱協調師)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他們需24小時待命,工作不僅要安排、聯絡移植手術,還要與捐贈者、受贈者及其家屬充分溝通,使他們有正確的認知並減少焦慮。

目前,臺灣大約有15萬名護理師,但其中只有62位專門負責器捐移植協調,他們穿梭於各辦公室、加護病房、檢驗室及開刀房,肩負著全臺9千多位患者重生的希望。自5月4日起於公視播映的《生死接線員》正是以協調師為主角,期望讓社會看見協調師的專業,也讓大眾更關注生命與社會議題。

劇中,由劉倩妏所飾演的溫雨讀是一名新進協調師,她所遇到第一個案子便十分棘手,即使捐贈者已預先簽署同意書,但就在醫師準備摘取器官的最後一刻,家屬卻突然反悔,甚至質疑院方的腦死判定是一場騙局,「明明心臟還在跳,憑什麼說他已經死了?」

後來,在資深協調師耐心溝通下,重新與家屬建立信任關係,並讓他們瞭解捐贈者的生前意願,最終,家屬才點頭捐出了腎臟。

雖然,這個結果並不如原先同意書所預定捐出所有可用器官,但至少能有一位患者因為這個腎臟獲得新生。

雨讀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活來」後,才漸漸地學到身為協調師,是否能成功勸募到器官並非首要目標,而是在生死交界徬徨無助的時刻,能在家屬的不捨與病人的大愛之間取得最圓滿的平衡,讓所有人都沒有遺憾。

該劇組自2017年9月就開始籌備,更特地邀請亞東醫院、三軍總醫院的協調師潘瑾慧與葉姍姍,以及台北榮總移植外科主治醫師鍾孟軒組成顧問團隊。劇中由李杏所飾演的資深協調師,正是以潘瑾慧為原型創造的角色。

潘瑾慧指出,她在器捐協調領域工作約13年,發現大眾對這個職業很陌生,他們必須在極有限的時間內兼顧家屬的決策、法律、倫理等問題,更面臨華人社會傳統認知要保持大體完整的困境與挑戰。

公視5月推出全新醫療劇劇《生死接線員》–劉倩妏(中)飾演菜鳥協調師溫雨讀,右為飾演資深協調師的李杏,左為邱震瀚飾社工師。
公視5月推出全新醫療劇劇《生死接線員》–劉倩妏(中)飾演菜鳥協調師溫雨讀,右為飾演資深協調師的李杏,左為邱震瀚飾社工師。

器捐的死亡判定 仍有心跳是死亡嗎?

關於器官捐贈,其中一項關鍵的環節在於該如何判斷捐贈者的「死亡」?目前臨床實務上的捐贈案例大多數是以「腦死」作為死亡判斷標準,但對一般大眾而言卻較難接受腦死的結果,正如劇中一位家屬曾激動地對協調師說:「你把他那顆還在跳的心臟拔走,他不就死了嗎?」

所謂腦死,指的是腦幹因疾病或外傷所導致「不可逆」的壞死、衰竭,進而停止運作。腦幹主掌人體複雜的反射活動,包括調節呼吸作用、心跳、血壓等,因此腦死的患者在沒有呼吸器或藥物的幫助下,無法自行呼吸、維持血壓,最終必將走向心跳停止一途。

嚴格來講,現代醫學所認定的死亡是一個「逐漸進行之過程」,而非一個特定的「時間點」。其實,傳統「無心跳」的死亡判定也並非等到身體所有的細胞都死後才宣告,故腦死的概念並非推翻傳統判定,只是能將判定時間提前而已。

那麼,為何要提前判定死亡時間呢?因為在病患瀕臨死亡時,當器官進入「溫缺血」(詳見生技小辭典)的狀態就會開始造成傷害,若溫缺血的時間超過2小時各器官也將幾近衰竭狀態而不適合捐贈。所以,腦死判斷可說是為了讓器官捐贈者有更健康的來源選擇所制定的依據。

不過,近年來因大愛器官的數量遠低於需求量,許多醫療團隊開始思考如何保護「無心跳器捐」的器官,希望能在心跳停止時讓更多器官保有原本的功能。

衛生福利部在2017年12月26日發布了「心臟停止死亡後器官捐贈作業參考指引」,目的也是希望對無心跳器捐作明確的規範準則。因為當心跳停止時,其實是有機會透過心肺復甦急救(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 CPR)而恢復,所以無心跳器捐主要是以尊重末期病人之自主權及善終為前提。

對於撤除維生醫療之捐贈者,在心跳自然停止後應有5分鐘的等候觀察期,這段期間醫療團隊將不再執行任何醫療行為,等確認未再有收縮性血壓或心搏性心率出現,由主治醫師宣布死亡後,才能開始進行器官摘取與移植作業。

無心跳器捐比腦死器捐更需要分秒必爭,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該院泌尿科醫師溫聖辰指出,因無心跳器捐的器官缺血時間變長,最好是能將溫缺血的時間控制在40分鐘內才能確保器官的健全功能。

去年9月11日高醫完成了高雄市首例無心跳器捐手術,從捐贈者進入溫缺血時間,至心跳停止後5分鐘開始手術,直到完成器官摘取只花了37分鐘,降低溫缺血對器官的傷害,成功讓捐贈者捐出2顆腎臟。

高雄長庚醫院泌尿科醫師鄭元佐則表示,因腎臟可忍受較長的缺血時間,政府開放無心跳器捐將可嘉惠更多等待腎臟移植的病患,但其他如肝臟、肺臟等器官若缺血太久,可能仍不堪使用。

臺灣民眾對女主角劉倩妏所飾演的器捐協調師(中著粉紅衣者)的工作很陌生,他們必須在極有限的時間內,面對兼顧家屬的決策、法律、倫理等問題。
臺灣民眾對女主角劉倩妏所飾演的器捐協調師(中著粉紅衣者)的工作很陌生,他們必須在極有限的時間內,面對兼顧家屬的決策、法律、倫理等問題。

生物技術突破 盼解決器官移植困境

既然人類的大體器官總是不敷等待的患者使用,許多科學家就將腦筋動到了其他哺乳類動物的身上,嘗試進行異種器官移植(Xenotransplantation),其中又以豬的器官與人類器官在大小、功能方面皆具相似性,被認為是最適合移植的來源。

不過,異種器官移植當然有許多明顯的問題,首先是生理上不相容,把豬的器官移植到人體內將無法正常運作。第二則是在人體器捐也經常碰到的問題—免疫排斥,人類免疫系統會將外來器官其視為來入侵者,進而發動攻擊使之衰竭。

幸運地,透過基因改造豬與藥物控制,科學家目前已能相當程度地克服以上兩個問題。然而,豬的異種器官移植卻有著另一個棘手的問題—豬病毒感染。

這裡所謂的「豬病毒」並非指感染豬隻的病毒,而是本身躲在豬基因組中的病毒序列,稱為「豬內源性反轉錄病毒」(Porcine Endogenous Retrovirus, PERV)。PERV存在豬的體內時可受控制,但若轉移至陌生的人體環境中將可能擺脫束縛,感染人體其他細胞,進而影響人體健康,甚至造成新型疾病的傳播。

一項發表於2017年8月《Science》的論文則是針對PERV的問題提出相當有效的解決辦法,該研究團隊利用基因編輯技術「CRISPR-Cas9」能精準地消除豬基因組裡的PERV序列,成功培育出37隻PERV序列失活的小豬。研究人員也表示,未來將繼續利用CRISPR-Cas9來嘗試排除人體對異種器官的免疫反應。

另外,去年3月美國哈佛醫學院的外科醫師Harald Ott與他的研究團隊開發出一種「人工修整人體和動物器官」(Spruced-Up Human and Animal Organs)的方法,有望製造出不會被人體排斥的器官,並將研究成果發表於《Annuals of Surgery》。

這項方法的概念相當單純,首先他們將動物器官上的細胞利用化學洗滌劑進行分離,讓該器官組織只留下一個空的「骨架」。隨後研究人員把來自病人的幹細胞接種至骨架上,放入培養容器中進行培養,同時藉由特定生長激素的刺激讓細胞「生長」成該器官原本在人體中的型態。

事實上,在Ott的多項研究成果中,他們已成功翻新(Refurbished)大鼠及豬的肺臟、腎臟、心臟及部分腸道,並將這些「再生器官」重新移植回動物體內。由於這些再生器官中的人體細胞與動物並不相容,實驗動物約只能存活一週,但仍證實這些再生器官的確能在生物體中正常運作,對於未來計畫邁向人體試驗是一個好的開始。

>>本文刊登自《環球生技月刊》Vol. 63